編者按
智綱智庫(王志綱工作室)
開場白: 教學相長,搭建橋梁
王:西方有句諺語,“交換一個蘋果,各得一個蘋果;交換一個思想,各得兩個思想”。王志綱工作室在西方概念中是一個智庫,具備智庫的三個特點:第一,立場獨立;第二,財務獨立;第三,主要為政府和企業提供戰略咨詢服務。
但我們又與西方智庫不一樣。西方智庫主要靠基金支持,是非盈利機構。中國沒有如此強大的基金力量,因此,中國智庫一般的生存方式典型的有兩種:一是靠政府養著,如社科院、國務院經濟發展中心,屬于中央撥款扶持的體制內機構,其立場不可能超脫。二是依附于企業的研究院,需要看雇主的眼色,其立場也不可能獨立。靠捐贈的智庫這兩年才慢慢成長起來,發展得也很快。
現實生活中,伴隨著管理事務越來越復雜,決策過程越來越開放,政府和企業對于智庫、咨詢公司的需求也越來越大。需要第三方的力量來協助他們做出判斷。那么我們這樣第三方的角色符合這方面的需求,同時過往的成功案例也讓我們獲得更多的認可和尊重。
我們在中國做這樣的事情已經二十多年了,這二十多年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現在很多人只看到結果,或者一個片段,就匆忙做出結論,但是不了解這個過程,往往得出的結果是脫離現實的。
羅德學者在國際上很受尊重,因為百年的積累提供了很多資源,可以選擇很優秀的年輕人在一起生活,相互學習和理解;而更重要的是選擇了這些年輕人希望通過參與更多的公共事業活動,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無論以后從事什么樣的工作,都有這樣一種認識和擔當。
我了解到很遺憾的一點,就是羅德獎學金還沒有招收中國學生(這一點已經在2015年有了突破),而在中國所發生的事情無疑對于整個世界都將起到重大的影響,所以我覺得羅德獎學金面向中國學生是遲早的事情,今天你們來到中國考察,我也希望能夠幫助你們更好地了解中國。從智庫的角度打開一扇窗戶,搭起一座橋梁,往后和你們,和歐美以及其它一些地方的智庫之間達成更多的交流與合作。
好了,現在把話筒交給你們,請提問吧!
question
1
中國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嗎?
王:中國經濟經過了20多年的高速發展,現在開始降速了。人們把它叫做“新常態”。此前,中國經濟之前很迅猛,但很粗放,有相當大的泡沫。我們把它叫做“野蠻增長”。
縱觀世界各國的發展史,普遍存在這樣的現象——當一個國家的人均GDP在3000—10000美元之間時,經濟將出現重大調整。西方經濟學家把這個現象叫做“中等收入陷阱”。
現在,美國經濟學家就在押賭中國跨不過“中等收入陷阱”。但是,我認為中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概率是大概率事件。
為什么呢?
如果按照西方的經濟學模型,我們將很難解釋。西方人認為中國的崛起是個“奇跡”,但中國人把中國的崛起叫做“復興”,也叫“國運”。因為在幾千年的歷史中,中國有大部分時間是全世界最發達的國家,只是近百年來才陷入低谷,現在只是回到它之前繁榮的軌道上去。(“國運”一詞一時難住了翻譯人員,老王隨后的解釋才讓羅德學者們理解了這個詞的大意。)
……
為什么尤其像拉美國家會有這個坎過不去我覺得主要有兩個問題:其一你這個繁榮是內生的還是外來的,其二你自身有沒有影響世界經濟體系的能力。也就是說他們的增長是一個搭便車的行為,是世界產業轉移過程中的一個階段。當這個階段過去之后要么你有能力繼續往前走,要么大國有意愿繼續幫你往前走;如果搭便車的階段過去了你又沒有影響世界經濟的能力當然就沒有繼續升級的動力了。
而中國呢,是一個自主行動能力很強,經濟體量很大的大國,前些年的發展是有中外經濟差距較大的一個后發優勢效應,但是現在不同了,中國自身的經濟能力和市場空間有這個實力實現升級,同時中國自主的行動能力,無論是軍事上還是金融體系上都沒那么容易被人操縱,所以想來薅羊毛也沒那么容易,所以說中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是大概率事件。
要真正準確、全面、讓人信服地回答這個問題,需要你們這樣的青年學者和中國的年輕人一起去破解它。
總之,關心中國、了解中國,對于做學問的人來說,是個激動人心的課題。希望你們完成這次中國之行之后,成為中國的長期觀察者。
question
2
中國怎么解決城市發展與生態保護的問題?
王:正好問到了我的專業上。首先想問下,你今天來到成都,對中國這座內陸城市打分的話,能打多少分?(提問者Kelly 舉起雙手,說道“10分”,其他人點頭贊同。)
這座城市就是我們參與策劃和規劃,用了12年時間發展起來的。12年前,這個城市中心城區人口才200余萬,現在已經超過600萬,城市面積擴大了10倍。12年前,成都的機場還沒有國際航班,現在可以直達幾十個國家。12年前,機場旅客吞吐量只有754萬人次,現在是3750萬人次,全中國第四。
這個城市12年發生的變化,在歐洲要80年,在美國要50年,在日本要40年。這樣的故事在國外很少見,但在中國天天在發生,由此就會帶來很多問題。第一,農民進城的問題。第二,工業化和城市化和諧共生的問題。第三,城市外向度的問題。再往后就是能源供應、飲用水供應等問題。
你說的生態環保問題是所有城市過程中都會遇到的,發達國家走過先污染后治理的過程。中國看起來也很難避免,但是有些地方能夠少走些彎路的地方盡可能通過前瞻性的遇見和強有力的執行去解決一些問題。
我們在做成都城市戰略策劃時,跟各個部門做過詳細的調研,這個城市可以容納1000萬人。第一,成都號稱“天府之國”,平原廣闊。第二,成都水源充沛。第三,它不只是一個省會城市,更能代表占中國中西部,成為整個中西部的中心城市與國外對接。
所以它的城市規劃上,功能分區上比很多城市都要做到好。相比起來,很多城市招商一窩蜂,誰招到算誰的,成都在這方面把握得非常好。
另一方面則很好地解決了城市休閑文化與產業發展的關系,這也是我們十年前就明確提出來并且作為城市特色去鮮明地樹立起來的。就是打休閑牌還是工業牌的問題,所以你們可以感受到,在這個量級的城市里,成都的地方文化特色是非常濃郁的,而且人們引以為豪,在世界范圍內都可以毫不遜色。反過來這種特色吸引了大量優秀的人才,川籍的人才回成都,川妹子吸引外來的優秀人才來這里落戶,帶動IT、游戲、創意等現代服務業蓬勃發展。
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有可能降低城市化工業化過程對于生態環境的影響。
question
3
如何讓中國學生不只為成績而學習?
王:這個問題很無奈。我先引用幾句俗話,叫 “吃飽了撐的”、“屁股決定腦袋”、“存在決定意識”。
你生活的國家已經比較發達和比較文明了,這種悲天憫人的情懷非常值得推崇。但從發展階段上來說,中國現在還是發展中國家。教育對于很多人來說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工具和手段。在這種背景下,它的功利性必然很強。教育就是為了吃飯,就是為了學本事,而不是為了愉悅和修養。
另一方面在中國也不是所有人都沖著成績去,對于一批生活壓力不是那么大的人有一批“士大夫”階層,他們把知識和藝術作為一種生活方式,比如今天下午教你們彈琴、畫畫、寫字的老師。這類人會越來越多。
這些只能通過經濟發展水平有關以及人的發展階段來解決。以前要上大學好找工作,現在已經發生了改變,新成長起來的年輕一代在對孩子的教育上更開明和開放,其一學習與工作并不直接對應,社會對于各類人才的需求趨向多元化,其二社會對于人才的評判不再以成績為標志,其三父母們意識到培養一個人格健全的人比成績好更重要。
question
4
中國貧富差距會導致教育機會的不公平嗎?
王:治國理念中有一個基本主題多年以來爭論不休,即“效率”與“公平”誰優先。
以美國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國家是效率優先,待生產力大發展之后,再建立公平制度。中國開始學的是公平優先的蘇聯模式,建立了一個烏托邦。但蘇聯最終崩潰,證明了公平優先會扼殺生產力,最后導致公平也不存在。
基于這個慘痛的教訓,鄧小平拋棄了蘇聯烏托邦式的想法,走向了效率優先的道路,也就是走向市場經濟,向西方開放,鼓勵一部分人及一部分地區先發展起來。經過30多年的發展,鄧小平的選擇獲得了巨大回報。中國經濟高速發展,成了全球經濟發展最快的地方。中國的經濟總量成為全球第二。
就我的角度看,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在其發展過程中,還是要小道理服從大道理。
首先要把蛋糕做大,做大之后,再談分蛋糕就好辦了。沒有蛋糕,怎么分也分不了。
今天中國的蛋糕做大之后出現了一個變化。國家和政府可以投入大量的資金去辦基礎教育,中國的文盲率在全世界都是很低的。這與30年前相比,是巨大的飛躍。
另外,我旁邊的卿校長,是一個貴族學校的校長。他用市場化的方式,專門解決富人子女的讀書問題,這是一條另外的渠道。
最后,很多先富起來的人基于良心和道德,也拿出了很多善款捐助學校。現在中國有很多富人開始建立教育基金,創辦希望小學,設立各種獎學金。如果中國的法治化建設能加快的話,我相信會有更多先富起來的人用自己多余的錢,反哺教育。
中國自古以來就有辦學傳統,“修橋鋪路辦學校”在中國民間是非常受推崇的善舉。中國有這樣美好的傳統,再加上法治建設以及經濟發展,所以我對中國未來的教育是很有信心的。
question
5
如何解決當前東西方的共同困境?美國有什么地方需要向中國學習?
王:我認為要解決當前困境,要從以下三點出發反思。
第一,東西方互相之間的了解不夠。
第二,由于雙方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地位不一樣,彼此沒有站在平等的角度進行對視和交流。
第三,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的歷史、文化、哲學以及看待問題、解決問題的方式,與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完全不一樣。
如基辛格所說,美國人是下國際象棋的思路,非此即彼,非白即黑,不是敵人就是朋友。中國人是下圍棋的思路,講究和而不同,在敵我之間還有相當大的空間可以協調、妥協、共存。
伴隨著全球一體化及中國的崛起,中國有了與美國平等對話的條件,我們需要去尋找一種和而不同的共存方式。我有一個建議,希望你們完成這次中國之行后,在羅德基金會的基礎上,成立一個“中國之友”研究團,互相推動,互相勉勵。假以時日,你們必將在東西方交流之間發揮巨大作用。
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教育”中國是有道理的。因為近百年來,中國一直是一個積弱積貧的國家。中國要奮起直追,肯定要以美國和其他發達國家為師。但問題是中國這個學生已經取得了很多很好的成績,甚至已經超過老師了,但老師還渾然不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