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7 日,史上最牛的備胎誕生了,華為海思總裁的一封內部信,道出了一個偉大企業藏在背后 15 年戰略備胎的秘密,這個當時看起來虛無縹緲的為了“戰略安全”的“備胎計劃”,在至暗時刻終于迎來了高光亮相,也許再多的贊美之言也無法觸及華為人內心的那份酸楚和堅持,以及當時那種永無明日和虛無縹緲的燒錢戰略。
也是在同一天 5 月 17 日,另一家中國企業瑞幸咖啡選擇了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成為全球最快 IPO 的公司,從創立到 IPO,瑞幸咖啡只花了 17 個月時間。在美國街頭瑞幸咖啡上市的巨型 LED 廣告上,巨大的字寫著:中國咖啡和美國咖啡,差距在哪里?下面幾乎看不到的四個小字:差在自信。
兩個國家,兩個企業,兩種選擇。黑暗森林崇尚的是叢林法則,強者的優勢在于三點:權利、思想力、行動力。權利可以絞殺,思想力可以突圍,而行動力才會成功。華為的強大不是可以意識到危機,而是意識背后所反應出來的行動力。瑞幸的快速不是運營的非常好,而是能夠深刻的理解時代以及有效的利用規則。
戰略的價值就在一念之間,沒有危機,永無戰略,也許戰略真正的價值就是備胎思維。備荒備戰的危機意識是今天眾多草根企業生存之道,華為的危機感,締造了一個偉大的企業。然而,遼闊的草場更需要的是大地的滋養和陽光的普照,大地是“原生環境”,陽光是“時代機遇”,因此從某種角度而言,瑞幸是幸運的。
近日的一篇文章傳得很廣,文中寫道:先是中興,后是華為,再是大疆,美國傾國家之力,發起了與深圳市的貿易戰,看來科創板最應該請的專委會代表是特朗普。
近日華為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深圳也成為了大灣區最耀眼的城市,而廣州仿佛成為了大灣區戰略中“備胎”一樣的存在,今日之廣州的討論度依舊很高,但更像是一線城市版本的東北,曾經一線城市的標志性排名“北上廣深”,被悄然換為了“北上深廣”,這個排位的變化,更體現廣州的尷尬地位。
但與此同時,大數據和研究報告會告訴你:廣州市2018中國最具幸福感城市、國內四大一線城市中唯一上榜美好生活指數前十的城市,也是一座人情味濃,包容度大,美食多多,文化底蘊厚、活力強的城市,無論是日常忙碌的職場,抑或是夜里鬧騰的街邊,這座來者不拒的大市場內,從日到夜都彌漫著其他大都市沒有的、肆意交織的煙火氣息。到底什么是廣州?可能永遠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
時間是一個城市的影子,當你離他很遠的時候,那個影子很長,當你離他很近的時候,那個影子很短。筆者有幸在 1999 年第一次接觸廣州,到 2019 年再次因為立白集團和保利集團的業務委托深入廣州,也對于這座在風起云涌的時代發展中稍顯落寞的花城,有了更多直觀的感受。今天,筆者想從“原生環境”和“時代機遇”兩個方面來聊聊廣州:
廣州的原生環境——坐商經濟
1999 年,還是學生的我,第一次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坐了兩天兩夜的綠皮火車,到達了廣州,當走出號稱全中國最熱鬧也最亂的火車站的時候,我感受到的是一個與內陸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那時的廣州是一個頭頂太多傳奇和光環的城市,千年商都充滿了無限誘惑和夢想,在那個物質匱乏的時代,熙熙攘攘的上下九展現了這個古老都會的驕傲和榮光,三十塊錢可以從頭裝扮到腳,九毛錢一包的餅干,一元錢的瓶裝水,炎熱夏天人們嚼著“闊樓賓”(雀巢可樂冰),沿街叫賣的年輕人散發著高級的活力,天馬服裝批發市場人滿為患,就像今天的“淘寶”……
更讓人震撼的是珠三角延綿不絕的城鎮群,當時最先進的廣本汽車工廠、大亞灣核電站、順德的家電、南海的信息化……
以廣州為中心的三角洲上,聚焦了數以萬計的外資工廠,廣交會交易高達 200 億美金,吸引了世界目光。那時候,廣州離我們很遙遠。
時光荏苒,二十年后,當今天幾乎中國所有的大城市都被摩天大樓包圍,都擁有繁華盛景的時候,再來走走上下九,會感嘆歲月如梭,如潮起潮落,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廣州仿佛一夜之間,“被落伍了”。
坐商廣州
廣州,因“廣”而州,廣不是因地盤廣大,而是通四海而達五洲,唐代廣州是世界上最長航線“廣州通海夷道”起點,宋代首設市舶司,貿易往來的國家和地區不少于 50 個,而歷經 62 年發展的廣交會,更是被稱為“中國第一展”,廣州成為千年不衰的商都傳奇。
然而今天,對廣州人而言,廣交會的存在感和優越感在逐漸勢微,“如果不是嚴重堵車,都沒意識到今天開廣交會”;另一方面,穿插在廣州城區,遍地開會的上千個專業市場,讓人實在有種不在一線城市的錯覺,仿佛只有走到珠江新城,才長嘆一口氣:終于進城了。
這是一個因商而興的城市,但也因商而“傷”,商都給整個城市帶來了活力,但野蠻生長的歷史包袱,也讓這座城市處處充滿了隨意。
廣州,其實不是一座城市,而是隱藏在城市外衣之下的一個超級市場、世界市場。
盡管廣州建城很早,且有羊城、穗城、花城等等別名,但廣州的城市性質,卻主要不是“城”而是“市”。
由于天高皇帝遠,歷代王朝對廣州基本都實行特殊的羈縻政策,廣州在中國城市發展史上,走的是與內地城市完全不同的另一條道路。它不像別的城市那樣那樣著重政治和軍事,卻頗為重視商業和商業性的農業、手工業。早在漢初,它就已是我國南方重要的港口城市;到唐代,已發展為全國最大的外貿港口;至宋時,則已成為世界著名港口之一。明清兩代,廣州作為我國重要的通商口岸和外向型農業、手工業基地,商品經濟和海洋經濟都得到了長足的發展,人口增多,市場繁榮,與海外交往頻繁。
歷史上的商都廣州
千年商都的繁盛,直接成就了千家市場,據統計,廣州目前大約有專業批發市場 1300 多個,分布和滲透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涵蓋了 40 多個商品門類,總建筑面積達 900 多萬平方米,城市走到哪里都是熙熙攘攘,來廣州的外籍人士甚至超過了北京。遍地開花的市場造成市容混亂、交通擁堵、消防隱患等老大難問題。隨著電商時代的到來,廣州舊專業市場“三現”(現金、現貨、現藏)的經營模式已經窮途末路,占地大,管理難,老城區低附加值的專業市場,讓管理者頗為費神。
因為經商,大家都有錢,有錢有產業也就有了產權意識,所以和北上深相比,廣州是唯一在中心城區仍有大量城中村存在的一線城市。在 2014 年,廣州全市共有 304 個城中村,容納人口近 600 萬,其中外來人口有 500 萬,村域面積共 716 平方公里,相當于整個新加坡的國土面積,走在廣州的高架上處處可見連綿不絕的握手樓。
中國各地商幫中,浙商、閩商是“行商”,走千山萬水、吃千辛萬苦。而粵商是“坐商”,坐地經商,靠著便利的區位交通和外來訂單吃飯。從改革開放以來,廣東企業靠著外來貿易和外源型經濟“洗菜、煮菜、賣菜,所以菜做的很好”,因此粵商更關注企業內部的管理優化,對市場信號反應不足,而浙江和福建的企業則更關注市場實踐。
在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之下,“行商”的優勢更加顯現。企業是創新的主體,“行商”常年行走江湖,更了解市場需求,“市場要什么,行商就可以想辦法去創造什么,創造出來的產品在市場交易中,可以形成知識產權定價機制,受到市場與法律的雙重保護。而產品技術在哪里,訂單就會走向哪里,慢慢地一套創新產業市場化的體系就會形成。所以,如果廣州失去了對“市場本身的創新”,廣州也就失去了商都的優勢。
人心所向
提到廣州,就不得不提到丁磊的故事。1995 年 5 月,丁磊來到廣州。有朋友問身為寧波人的他為什么不去更近的上海創業?他講了一句話:如果廣州人和上海人的口袋里各有 100 塊錢,然后去做生意,上海人會留 50 塊錢作家用,另外 50 塊錢去創業;而廣州人會再借 100 塊錢去創業。
南方多喬木,丁磊深深的明白,種子要栽在合適的土壤里才能長成參天大樹,無疑那時的廣州就是沃土,廣州成為中國民營經濟崛起的溫床。
然而,1999 年,網易進京趕考,對此丁磊對外解釋是深感南方網絡發展的局限,“在北京才能找到家的感覺。” 2011 年后,網易杭州研究院啟用,杭州成為網易系互聯網新產品的大本營,先有阿里巴巴,再加網易,杭州被譽為“中國互聯網之都”。如今網易一分為三,游戲業務留在廣州,門戶搬去北京,丁磊則定居杭州,坐鎮研發中心,在胡潤富豪榜上,丁磊的坐標也被改為杭州,從此網易就被貼上了杭州公司的標簽。
如果說廣州比較務實,喜歡實體經濟,因此留不住網易,那么恒大的離開無疑又給了廣州當頭一棒,這個廣州土生土長的企業,在 2017 年 8 月一場低調的宴請之后,正式遷入深圳。2017 年的經濟數據有一點特別,深圳 2017 年 GDP 達到 2.2 萬億,超過廣州 500 億以上,而恒大 2017 年全年營收 3110.2 億元,一增一減,就是一家龍頭企業的距離。
當然恒大的離開更多的是從企業戰略的考慮,恒大正在積極布局地產和金融業務,而深圳作為金融之城,其產業層級非廣州可比,恒大正在謀求參股、控股銀行、保險、證券、信托、公募基金、互聯網金融等金融全牌照,遷入深圳,不僅必須而且急迫。
恒大的遷入,讓深圳離 2020 年打造 8—10 家世界 500 強的目標,只有一步之遙,而廣州的世界 500 強就剩下南方電網和廣汽集團,都是國企,深圳則有了平安、華為、正威國際、萬科、騰訊、招商銀行、恒大等7家世界 500 強,其中 6 家是民企。兩相對比之下,這不僅是世界 500 強數量的簡單增減,而是人心向背,是兩個城市活力的象征。
近年來,中國經濟發生深刻變化,從商品經濟時代轉向資本時代,金融中心在全國的經濟資源配置中的地位遠遠超越了商業中心;同時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科技也成為帶動經濟發展的重要引擎,科技加金融才是今天城市的主要競爭力,而科技和金融的乏力正是廣州被京滬深三個城市拋離的原因之一。
注:北上深廣的支柱產業分別什么:北京的六大支柱產業:金融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科技服務業、電力、熱力;上海的六大支柱產業:金融、信息、商貿、汽車、成套設備、房地產;深圳的四大支柱產業:金融業、物流業、文化業和高新技術產業;而廣州的三大支柱性產業依舊是傳統的汽車制造業、電子產品制造業和石油化工制造業。
城市背后是企業的影子。就像婚姻不能考驗,忠誠不能束縛,我們不能譴責企業的斷舍離,因為城市永遠是企業的溫床,當溫暖不在,溫床逝去,你就必須承受她冰冷的離開。
騰訊 QQ 大數據發布的《全國城市年輕指數報告》顯示,在一線城市中,深圳的年輕指數高達89%,傲視北上廣,同時 22.53% 的高凈增率,也同是一線城市佼佼者,稱得上中國“最年輕”的城市。而一百多公里外的廣州,卻以 36.91% 年輕人口流出率成為年輕人最想離開的一線城市,甚至年輕人口出現了 10.04% 的負增長。
法國哲學家讓·博德里亞講:人們的消費行為不是基于商品的使用價值,而是追求產品背后的符號意義,企業不僅生產了產品,而且通過廣告,媒體宣傳等途徑制造了人們的需求。商品如此,城市亦如此,對于年輕人來說,廣州的機會不僅僅是工作和生活,還有這座城市帶來的優越感。
失去了市場的創新,無疑會失去商都的地位,失去人心的向往,無疑會失去城市的地位。
廣州的時代機遇——超級轉換器
在中國這片土地上,政策還是城市發展的強心針。對廣州的了解越深,越能發現這座城市的不易,北上廣深四個一線城市,北京是國之首都,爺文化,政策是為咱服務的;上海是國之臉面,千金之軀,共和國的長子,要錢給錢,每年國家支持幾千億;深圳是小兒子,百般疼愛,計劃單列,呼風喚雨;只有廣州,好像老三,是爹不管,娘不疼,全靠自己來折騰,好在自己出息,硬是走出一個大市場經濟。然而隨著城市競爭的加劇,落后的市場形態,沉重的舊城包袱,向實脫虛的產業結構,讓廣州逐漸在方向中迷失,好在大灣區來了。
很多人認為大灣區是深圳的勝利,而筆者更看好的其實是廣州。一個城市的職能是指城市在一定地域內的經濟、社會發展中所發揮的作用和承擔的分工,是城市對城市本身以外的區域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所起的作用,所以任何一個區域的發展不僅僅看堆頭,更要看影響力,特別是對外影響力。
世界上有四大灣區,紐約的灣區最強的是金融,是全球資本力量的代言,資本大鱷齊聚,也可以說是“錢力”強;舊金山灣區最強的則是科技,是全球科技文明的代言,頂尖人才匯集,也可以說“人力”強;東京灣是現代工業體系最發達的,是制造業和工業文明的代言,也可以說“產力”強;那我們的粵港澳大灣區在世界上究竟是什么角色和地位呢?
我認為,在錢、人、產之外,經濟的發展還離不開一個“場”,一個超級國度所構成的具有巨大單一體量的“超級市場”。市場大就厲害嗎?當然不是,核心還是“連結”和“轉化”,所以粵港澳大灣區在世界灣區中真正具有核心競爭力的是“超級市場的轉換器”。
所以粵港澳大灣區真正要扮演的角色,是對外“深化開放”,對內“區域融合”,內外“市場轉換”,因此粵港澳大灣區真正的使命不僅僅是“請進來”,而關鍵是“走出去”?;浉郯淖铌P鍵的三個城市,香港、深圳、廣州,香港是自由港,深圳是科創中心,廣州是千年商都,這三者單獨來看都不具備足夠的灣區競爭力,但是三方聯手,則必勢起。
這么一看,廣州的地位無疑被提升了,國家對廣州的定位是“國際大都市、綜合門戶”,廣州千百年來,一直都扮演著“開放門戶”的角色,今天這個角色又要承擔起新的使命,就是“市場轉換”,不僅僅是外部市場進入中國,更是中國市場能夠深入走向世界,這是國家賦予廣州的新使命,也是廣州面臨的新時代機遇。
那廣州如何抓住這一機遇呢?我認為需要有三個新舊動能的轉換:孵化新展貿、突圍大健康、重塑文化力。
孵化新展貿
“21 世紀,本質上是一場爭奪供應鏈的角力。通過修建基礎設施,打造供應鏈,實現資源、生產、服務、消費的連接?!迸晾瘛た导{在《超級版圖——全球供應鏈、超級城市與新商業文明的崛起》書中如是說。因此今天的世界不僅僅是全球貿易連通的問題,更是全球供應鏈打通的問題,廣州要做的就是如何升級數以千計的專業市場,提檔升級,構筑行業全球供應鏈體系,變“坐商經濟”為“流商經濟”,讓市場真正流動起來。